廣東俗語很是傳神，「縮骨」是其中俵俵者。簡單兩個淺白中文字，像是人體發育症候，實是道出人生百態，更抹上一層蔑薄意味。

球友小何年紀輕輕，事業有成，但為人「縮骨」有餘，眾所皆知。每次聚餐，結賑時他例牌伸手搶單，看看總數，然後數數人頭，用他的God-Knows-What 心算，極速向眾人說：「每位二百三十九個半，齊頭二百五十，多了當貼士。」他馬上收齊現金，袋袋平安，天曉得他簽卡時寫了甚麼銀碼。

男人老狗，明知他「縮骨」，但好人好姐，也懶理他故意益自己少少算了。可惜一次他變本加厲，我的心算比他快，老馬都有火，搶閘說：「小何，你好似冇除自己嗰份喎！」

球場上賭球，他的「縮骨」性格如故。明明打了七桿他報上六桿，若不是賭球，你說是零桿也不關我事，但賭球事大，十塊錢也要計清楚。

我用謾罵的口吻對他說：「小何，你好『縮骨』唧！」

同組的上海大款懂一點廣東話，但聽不明所言，要我解釋，我頓時語塞。小何厚顏，搶答：「即是上海話『觸刻』的意思！我老媽是上海人，怎會不懂？」

「那『厚顏』上海話怎講？」我故意留難他。

「上海人没『厚顏』這回事的。」小何不屑答我。（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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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原登於《明報周刊》專欄〈高球型而尚〉，現經作者修訂重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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